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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TE】斟酌(三)

CHAPTER THREE 

      埃尔隆德终于迟钝地发现瑟兰迪尔就是个麻烦附带危险品的综合体的时候,是在那个潮湿的下午。他终于发现,每次瑟兰迪尔的细枝末节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时,他的书都那么危险地飞到了远方—— 他不悦地用手指扣住书脊,把电话听筒拖过来捂住半边脸:“您好,瑟兰迪尔先生。” 

      噢,你别听埃尔隆德这叫一个文质彬彬,隔着电话线谁知道他眉间聚起的皱纹,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瑟兰迪尔后来才知道这人也实在很会玩皮里春秋——但似乎仅仅针对瑟兰迪尔而言。

       “收起你的客套。现在有时间吗?我要你出门一趟。”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埃尔隆德绝望地往沙发里一倒,徒劳地做出小小的抵抗,“可能比不上您,但我也很忙的。” 

        很快他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一句压着嗓子的“滚”

         “现在报社没有你的事!你肯定在看什么书——我还比不上印刷品重要!?” 

         埃尔隆德牙疼似的叹一口气。“我想我没办法拒绝。是吗。”

          “我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方的声音突然愉快起来,然后报出了一个地址“有单生意要你来见证一下,电话里说不清楚。一会儿见。” 

          埃尔隆德很愤慨地摔上听筒。他那本摩洛哥封皮的书绝对比瑟兰迪尔还要漂亮千万倍! 后来埃尔隆德冷静地考虑这桩混账事情,他还是不禁有些生气,但怒气的对象是瑟兰迪尔对他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懒散态度。奇怪的是埃尔隆德也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可气的,他勉强忍住不发牢骚。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意毁了这小少爷的一单生意。 再往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审视过去,想一想这些也变成了非常有趣的东西。

          “一场悲喜剧式的艳遇。”埃尔隆德难得地对此加以刻薄点评,摆出一张好笑的严肃的脸。

         “——艳遇?”瑟兰迪尔一字一顿地开口,“噢这就是你的总结?” 他有点骑虎难下,说这不是逗你玩儿么…… 瑟兰迪尔抬起眼睛盯牢他,努力把嘴角往下扯,准备报复。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喜欢旧事重提;给我一杯茶,姑娘。”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很久以后他们在战火中欢喜也有安稳,温暖还有根基,那就什么也不缺了。


          埃尔隆德到的时候他仍然在喝酒,双手置于桌上,手背朝上整齐地并拢。看来他找到了新的享乐万法,点燃了一根雪茄慢悠悠地捏在手里。

        “——下午好。” 

         “我一点都不好,烦心事多着呢。这一下午都不好,”瑟兰迪尔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不定,“你就穿成这样来赴会?” 

         他把额上的帽子推一推:“这真不像话;是你有求在先。我又不是来觐见国王……” 埃尔隆德注意到瑟兰迪尔恨恨地顿着他的长柄伞,顿得意味深长,宛如某种比喻。但他甚至不想去弄懂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你”相称听来是很温文的表示。

         “我很怀疑你真的不抽烟?” 

          “家风太清正。没人教我。”沉默半晌他挑起眼角,“兴许你可以?”埃尔隆德说很遗憾,我要让你失望了。以前和我弟弟试过一次,呛得像吞了炭。 

         瑟兰迪尔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终于笑了一瞬间:“三好男人。你那是烟灰掉出来了罢。”他以生涩的手势掸掸烟灰,就那样把那么名贵的丹纳曼雪茄谋杀在烟灰缸里。 

         埃尔隆德居心叵测地嘟囔一句,败家货色。 据瑟兰迪尔所说是要记者来帮忙散布消息,顺便狐假虎威一番(“我猜你没法拒绝我,下周的版面你没有什么想法吧?”)。欧洛费尔的去世给他流年了罗网般纠缠的生意。今天他要谈的这桩,账目有问题。

        他指甲笃笃地敲着玻璃杯。“买的人也穷卖的人也穷,那还不是有人偷偷吞了财。纸笔带了没有?一会儿你做个样子随便记记就好,《泰晤士报》的人多少有点派头的么镇一镇的么——那混账不把这当回事情,条件一定要开股份不要支票。明明他自己公司都快歇了。死到临头还要最后一块肥肉……” 

        埃尔隆德收不起他自己尴尬默然的目光,瑟兰迪尔的用意很明显是要拉他下水,透露出一点他人不可轻易告知的信息。他只能说,你现在是当家的。 埃尔隆德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瑟兰迪尔把这这当成一种默认,试图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谈话:“报纸上不要谈这桩生意和我,讲一下他这个人。到时候合同都签好了,也由不得他。那人的事情我会叫人寄给你。” 瑟兰迪尔有一下没一下叩着玻璃杯腿,叮里当啷响的,他说自从你发了那篇该死的报道,什么人都要来插一脚,贵妇人来投资,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埃尔隆德下意识地问什么事?瑟兰迪尔的脸色就一下子精彩起来。

        “在这个之前,让我们先说清楚。”他故作老成地在桌面上收拢手指,“我已经讲了这么多了,你到底——” 埃尔隆德扬起右手:“我是一个英国的合法伦敦公民。请问我有权利拒绝吗?” 

         这句话被瑟兰迪尔理解为埃尔隆德“难得的有趣玩笑”,就变得令人惊诧的友善:“你看,你长着这么一个聪明的脑袋。怎么会不明白你没有这个权利呢?你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记者陷入一个窘境,这让他迅速失去如此骄傲地宣称的职业的厚脸皮(当然,过后瑟兰迪尔十分质疑这一点);他想要按照礼貌的传统的做法,表达一种角色的相信。但他根本做不到对瑟兰迪尔做出更为冷淡的回答。

         “……我意识到这一点了。材料请明天给我。” 瑟兰迪尔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试图用一种非商业性的口气谈话。 “我们先把餐前酒点了吧。”

          他敲敲桌子唤来侍者,“勃艮第。” 

            “一杯伏特加。” 他显得不高兴:“伏特加!散发俄国精神的东西!” 这时候埃尔隆德差不多已经能猜到今天将要来的商人的国籍了。 

         侍者投过来求助的眼神;埃尔隆德再次强调:“对。是伏特加;谢谢你。” 

         “我得说种族偏见是片面化的,瑟兰迪尔。” 他缩回椅子里嘟囔:“终于没有在我的名字后面听到‘先生’、‘少爷’了——哦。这个混账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故意的。他们或多或少盼着我搞砸——没有了我父亲。” 

         埃尔隆德很难理解这种逻辑:“你搞砸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懒洋洋伸着腿,坐在他对面的埃尔隆德不是碰着他的膝盖就踢了他的脚,好像他长着几双腿似的。埃尔隆德一直在往旁边坐,都快挤到墙里去了。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埃尔隆德。”瑟兰迪尔的那一注勃艮第已经见了底,红色的酒液顺着玻璃杯往下淌。 埃尔隆德其实注意到他有点局促。瑟兰迪尔一直盯着玻璃杯里映出来的影像,把它当成镜子以确认自己看起来足够好——其实已经很完美了。

          “现在伦敦好人遍地都是的,小少爷。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别就这么辜负了日头。”

           俄国商人姗姗来迟,戳在那里就像一块岩体。瑟兰迪尔打定了主意不起身相迎,连邀请他下座也没有。埃尔隆德先退的步,觉得自己像个家丁。 

            两位绅士直奔主题,接下来是漫长的拉锯战。瑟兰迪尔一直用长指叩着摊满账薄的桌面,假装在研究桌上木纹间深灰色的瞳仁样子的圆点(颜色和埃尔隆德的眼睛本是一族所出),重复地驳回男人的话,我不做亏本生意。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瑟兰迪尔假装老派地叼着一根烈性雪茄,脸部紧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都说旁观者清;埃尔隆德看出来那人不过是仗着他年岁尚轻,在和他玩把戏。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您知道新闻应以快速公布为是,这种商品是经不起久放的。您现在所说的一切,明天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不想给您将来的客户留下坏印象的话,您最好小心一点说话,”他补充,“我是记者。《泰晤士报》。”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埃尔隆德一直处于“偷偷看对面的人”的状态。

          谈判结束之后瑟兰迪尔说马车在门外候着,顺路一起回去好了。他一点儿也不想感谢埃尔隆德,帽子下面的目光可以装出嘲讽、充满优越感的样子,闪烁着充满敌意的愉快。 

         埃尔隆德看着他的样子就很想给他些忠告。即使是谈生意瑟兰迪尔也看起来是想拆掉什么东西,再加上眉眼浓秀,就是一副心性玩脱的少爷样子: “不太像个当家的。”埃尔隆德如此评论。 

          “所以呢?”

           “我觉得你要收敛一点,你看你今天这么浮浪。不要急着踩在那些人头上……我这样说好了,不是要让他们矮下去,而是要让你自己高起来——我说的你可明白?” 

          “我已经够高了。噢,至少比你高。”他得意地比划一下。 看到埃尔隆德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郁结神情,瑟兰迪尔才认真作答:“说的有那么一些道理,”他似笑非笑的。“你这人倒有点意思。” 鞭声嘹亮。

        埃尔隆德说,这不是个好车夫。催得太急了,怎么成的了事? 瑟兰迪尔倒是懒散地靠在那儿,表情烟水朦胧的,笑得像个弄错了年代的人,说你怎么苦口婆心的。讨人嫌吧你。 

          埃尔隆德就时候就说:“谢谢。”——他这人有时非常多礼。瑟兰迪尔不喜欢这一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瑟兰迪尔那种忐忑不安、怕人感激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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